“大衣哥”反击网暴：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丨面孔
大象新闻记者 周兰 赵朝阳 崔瑞渊
成名14年后，“大衣哥”朱之文决定不再忍受网暴，他将其中一位网暴者孙某某告上法庭，并赢了官司——孙某某犯侮辱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犯诽谤罪，被判处拘役四个月；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六个月。
“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实在没有退路了，就决定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11月5日，山东菏泽，在接受大象新闻《面孔》栏目专访时，朱之文坦言。
这个结果，朱之文等了8个多月。而距离孙某某在网络上发布284条视频侮辱诽谤他，已经过去了5年多。
朱之文生活照
2011年，山东农民朱之文身着军绿色大衣，参加电视节目唱歌走红，人称“大衣哥”。
走红之后的14年间，朱之文的家门口常年聚集着各地来的形形色色的人，围观、拍摄，以至于他想去仅隔几十米的儿子家，也只能爬梯子从邻居家翻墙过去。
朱之文的生活充斥着“炒作”“造假”“作秀”等字眼，甚至一度被人身攻击，最终他选择反击网暴，而孙某某一案，是朱之文首次发起的刑事自诉案。
284条侮辱诽谤视频
朱之文的家，围墙处至今放着一架梯子。
朱之文的家围墙处至今放着一架梯子
走红之后，朱之文的家门口，出现了不少从全国各地赶来拍视频、直播的粉丝和拍客。
家门口每天都有人
他家的院子、田间地头、厨房、卧室，都成了别人镜头下的“风景”。甚至有“粉丝”酒后要求见他，用脚踹开他的家门，最后因涉嫌寻衅滋事被行拘10天。
家门口被围堵时，他一度爬梯子翻墙出去。
朱之文家的门头
“现在门口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前来的人也和善多了。”朱之文告诉大象新闻《面孔》栏目记者，其实他很介意别人拍摄、直播他的生活，但绝大部分时候，他不好意思拒绝，更怕被人说“耍大牌”。
朱之文挂的标语
比线下骚扰更伤人的，是铺天盖地的网暴。
朱之文说，他本想置之不理，可谣言愈演愈烈：有人造谣他私生活混乱，有人污蔑他拥有巨额财富却逃税漏税，更有甚者将他的头像P在穿着囚服跪着磕头的卡通形象上，配上“打倒大衣哥”等侮辱性言论。
无奈之下，朱之文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北京一位律师，准备起诉。“被告人孙某某从2020年4月就开始陆续发布类似视频，截至2024年公证的时候，她发布的数百条视频，有284条视频内容带有侮辱诽谤我的意思。”朱之文说。
被网暴截图
一开始，律师建议“先礼后兵”，先联系孙某某，要求删除内容、停止攻击，此事便可作罢。可没想到，对方接到律师电话后，不仅直接挂断，还继续发布恶意视频。平台也曾多次封禁孙某某账号，但是只要解封，对方就会接着发布类似内容。
“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实在没有退路了，就决定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朱之文决定不再容忍，委托律师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拿起法律武器
2025年2月18日，朱之文刑事自诉网暴者侮辱诽谤案在徐州经开区人民法院开庭。此时，朱之文才第一次见到了孙某某，是位50多岁的陌生女人。
朱之文至今想不明白，自己与她素不相识，为何会遭到长达四五年的恶意攻击。“她(孙某某)说她加的有七八个群，群里交流的内容全是攻击我的，我们问她群主和管理员是谁，她说她不记得了。”
面对法官和律师的询问，孙某某称自己“脑子一热”才攻击朱之文。
“她在法庭上说着‘对不起’，可眼里根本没有悔意，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朱之文回忆。
图为判决书
经过8个多月的等待，今年11月，朱之文终于等来了判决结果。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通过发布视频形式，公然侮辱他人尊严、丑化他人形象，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侮辱罪。被告人故意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公然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诽谤罪。鉴于被告人当庭自愿认罪认罚，酌情予以从轻处罚。最终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六个月。
对于判决结果，朱之文坦言，认为“判得有点轻”，但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朱之文胜诉后被送花
“她动动嘴，我们跑断腿。取证、公证、走审批流程，费了不少心血，给我造成了一些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朱之文告诉记者，接下来，他将继续追究孙某某的民事责任。
“只要停止对我的侵犯，我也不想跟他们计较那么多。”朱之文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大象新闻《面孔》栏目记者从中国裁判文书网了解到，有3则关于他的名誉权纠纷案的民事裁定书，朱之文都是在调解后撤诉。“但如果对方执意继续侵权，我会通过合法途径，让造谣者付出代价。”
“除了孙某某，我还在准备告另外一位造谣者。”朱之文说，他和律师已经在整理上诉材料了。
回归朴实生活
互联网每天都在诞生网红，淡出视野之后，朱之文的生活平淡充实。
朱之文处理蔬菜画面
上午九点多，“大衣嫂”李玉华切好芹菜，锅里添上水，加入小米，放好馒头，喊了一声“烧锅！”朱之文不声不响地坐到灶台前，往灶台里放入干木柴，引火做饭，整个过程自然熟练。
朱之文和妻子吃饭画面
“柴火饭吃着舒服，我家每天两顿饭，只要我在家都是我来做。”灶台里的火映照到脸上，朱之文带着淡淡的笑，有种少见的放松。
朱之文烧火做饭
这些年，网络上有很多人质疑朱之文。既然介意别人打扰他的生活，为什么还住在农村？是不是打造的人设？干农活、做饭是不是装的？
“要是装的，我能装15年？”朱之文对这些质疑非常介意，“我喜欢农村的生活，种地、收拾菜园、练歌，多自在。”
当年报名用的手机
在采访中，朱之文的电话不时响起，有来拜访的亲友，也有请他参加活动的邀约，“这部手机用了五六年了，还有一部按键的，用了十四年。”
对前来拜访的粉丝、亲友，朱之文都会接待一一和大家合影，甚至主动唱起自己新学的歌，遇见拿不准的字，还请教准确的发音。对大家的拍摄、直播，他并不怕这些“糗事”传播出去被大家笑话，“习惯了，我都忘了有直播。”
接待客人
成名之后，有人说他给村里修了路，也有人说他建了文化广场，甚至修了池塘，这些他都予以否认，“那可不是我修建的，但是确实捐了钱。”朱之文用力地摆着手说，至于捐了多少他没有透露。
村里画面
“前前后后借了一个多。”提起这些年亲朋好友借钱，朱之文竖起一根指头，经记者确认，“一个多”是一百多万元。
“要不回来了，我不会再借了。”朱之文直言。
清醒和克制
朱之文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杏树，还有几棵不知名的树，风一吹，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枯黄的落叶铺满地面，踩上去发出沙沙响声。
一只猫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猫狗鸡鹅的叫声此起彼伏。角落有一些健身设施，上面落满了灰尘。
朱之文唱歌
《面孔》记者随朱之文走进屋子里，不多时，只见他拿起话筒和一张写有歌词、乐谱的A4纸，随着伴奏唱了起来，歌声一如十四年前走进大众视野的时候，高亢嘹亮又厚重。
一曲唱完，朱之文向记者介绍，他手里拿着的话筒，带音箱、能连接蓝牙，是一位朋友送的。“这两天正在练新歌《我家在中国》，是张友殿老师作词作曲的。之后会去北京录音棚录歌，张友殿老师监棚。他写的歌，更清楚想表达什么，得跟他好好磨合。”
朱之文唱歌
朱之文坦言，一直以来，自己一直偏爱《滚滚长江东逝水》《谁不说俺家乡好》这类风格的歌曲，新歌也是此类风格。
谈及演出场次，朱之文毫不避讳。“10月份接了6场商演，8场公益演出，而9月份只有两场演出。”说话间，已经约好的11月6日的公益演出主办方就打来电话沟通演出事项。
相比于刚出名时，朱之文近几年的演出并不算多，但他并不焦虑，反而觉得更加自在。“这山盼着那山高，折腾到最后，年龄大了走不动了，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对于未来的生活，他没有刻意计划，只想顺其自然。
朱之文站在村头眺望
成名至今，朱之文始终保持着清醒和克制。他没有想过直播带货，更不接商业代言。
但网上还是有不少声称是“大衣哥经纪人”的网友，收取费用承接祝寿、喜事、开业等视频录制，甚至以他的名义签约代言。
对此，朱之文强调，“我给别人录制祝福的视频，从未收过费用，也没有代言过什么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