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轰鸣、火花四溅，有工人将待加工的不锈钢盆放入机器中抛光，直至打磨平滑，随后放入另一个盆，如此循环，视频中工人的衣服、面部被染黑，有男工人因太热选择脱掉上衣……
湖南的杨先生正是这些工人中的一员，他和妻子目前在广东的一厂房从事手工抛光工作。他因一系列抛光日常视频，被部分网友关注，有网友好奇他的工作，也有网友觉得太苦了。
△杨先生和妻子在工作。
部分视频中，他和妻子摘掉口罩，露出被口罩遮挡后的白印，未遮挡部分则被金属粉尘、抛光残留物等物质染黑。
一天干千余件，已过不惑之年，会担心体力
杨先生表示，他1999年从湖南永州来到广东工作，09年妻子怀孕后，他选择学习抛光，“抛光还算技术活，工资会比进厂高一点，妻子后来也开始学抛光，说到底还是为了收入。”
杨先生介绍，他所从事的抛光主要是人工使用设备对金属用品进行打磨，降低粗糙感（如不锈钢盆表面），自己目前已经干了十多年，工作中需要避免用力不均对打磨物表面造成损伤。“有的人悟性好，几天就学会了，我学了一个月。”
“我们是每天早上五点多到厂里，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吃完饭，继续干到下午三点多，之后下班，每个厂的情况不同。”
△杨先生在工作中。
杨先生称，因工厂大小不同，有的厂里安装有空调，但有的只有风扇，部分厂房里的温度达到38℃，工作中为了散热，他们有时还会把衣服剪开。
“没有像网友提到的会‘暴富’，现在我这边五六毛钱一件。”杨先生介绍，他们的收入主要方式是计件，因产品质量、工人技术经验不同，件数速度也会有变化。
“像今天我们两个人十多个小时，一共才搞了一千六百多件，收入八九百块钱，还要交材料费。”
杨先生称，因这项工作需要久坐，工作中也要不断弯腰，很多工友都有职业病。“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有腰间盘突出。”
△早上四五点，杨先生和妻子在上班途中。
杨先生介绍，因产品不同，加上长期重复动作，有些工友的手会发生变形，起茧子的情况则是家常便饭。“有个工友是抛光铲子的，会有一个固定动作，他手的变形到我看了都害怕。”
杨先生介绍抛光这种工作，相对而言自由一些，工作、休息可以根据自己的体力安排，但是为了多干几件，很多同行都选择少休或不休。
“现在不像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是需要休息。”尽管如此，杨先生表示，他和妻子一般六七天休息一天。“多劳多得，多上一天班，可以多赚几百块钱。”
像每位体力工作者可能面临的问题一样，杨先生说，如今自己和妻子岁数越来越大，身体确实不如从前，手速也较以前慢了下来。
“我是1983年生人，妻子也马上40岁，之前是抛铁锅，干了十年，后来年龄大了，一口锅五六斤，感觉费力，现在主要抛光碗、盆一类的物品。”
△杨先生在工作中，衣服背后的孔洞是为散热特意剪开的。
对于有网友提到的抛光需要吸入粉尘，感觉风险很高一事，杨先生觉得，这项工作确实很苦，确实如网友所说，存在一定风险，但只要防护到位并没有那么危险，有些人对这一行业的风险存在夸张描述。
“我也怕，去年体检结果发现没问题，工作期间要戴口罩，个人身体素质也有一定关系。”
进过厂、干过保安……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有从业者对未来表达担忧
“进过小厂、做过流水线、当过保安，这一折腾都是为了生活。”杨先生表示，从1999年到现在，他从事过不少职业，还曾在网上带货，损失千余元……
从事抛光工作后，也干过抛光承包工作，当了几天小老板。“当时看人家做很简单，自己也想挣钱，但发现实际上手挺难，有人的时候找不到货源，有货源的时候找不到人。”
△杨先生的妻子在工作中。
杨先生表示，那段时间是他到广东后一段较为困难的日子，自己分身乏术，“当时妻子刚生小孩，老人七八十岁也需要照顾，感觉每个人都需要我。”后来，杨先生不得不选择放弃，回归加工本行。
“一开始是我和我老婆两人在广东打工，后来生了孩子，再后来把老人接过来。”杨先生介绍，尽管工作相对辛苦，不过，目前他们一家人都在广东，还是很开心，通过他们的努力，孩子从幼儿园时就读得起高价学校。
△有家人在身边，杨先生表示很开心。
“（孩子）很懂事，会帮忙做饭、做家务，我文化不高，希望孩子好好学习。”
“从别人那边学习，说垂直类内容会更有流量，就开始做抛光视频。”杨先生称，一开始做账号是拍着玩，流量也不高，去年他抛光日常的几个视频慢慢受到网友关注，后续自己也开了直播。
对于有网友质疑，视频中的场景是否是真实的工作场景，杨先生称绝对真实。
“会有人骂我，说我装可怜；也有人鼓励我，跟我说辛苦了、注意防护；还有的网友说，这种工作给他十万都不做……”开始做账号后，杨先生表示自己遇到各种不同的人，日子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也认识了很多人，在路上还会碰到网友，前段时间我去一个厂，老板说我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杨先生笑称，因为在工作时面部会被染黑，现实中不少人指着他说眼熟，却一时认不出来。
对于账号的未来，杨先生坦言作为打工人，希望账号能给他带来一定收益。
△杨先生展示自己加工的盆。
有业内人士曾透露，当前抛光行业存在特定困境，并调侃“抛光抛光，越抛越光（指越来越穷）。”杨先生表示，尽管在部分人看来这份工作危险且辛苦，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份工作仍然是一份可以获得收入的好工作。
提到未来，他希望自己和妻子能挣到更多的钱，让日子变得更好，不过杨先生也曾表示，随着机械化发展（机械臂等），他们这种手工抛光工人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是否会被代替不得而知，届时的去处暂时没有想好。
“目前厂里90后、00后很少，有别的出路，没人愿意干这行，现在收入已经不如从前，孩子在读书，没法走，日后也许考虑换行？”对于手工抛光行业这一情况，记者了解到，亦有不少从业者表达对前景的焦虑。
粉尘从业者应注意工作防护，数字化进程是挑战也是机遇
记者注意到，源自“小荷健康”等健康平台的数据显示，从事五金抛光打磨等工作的人员，如果不注意防护，含有金属、矿物等微小颗粒的粉尘，进入工人肺部，会提升患尘肺病等问题的风险。
因此在工作环境达标的情况下，也需要工作者正确佩戴施工用口罩、定期体检、提高免疫力，注意自身身体变化。
对于行业内有人员对未来的担忧，在济南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王征看来，不仅在于抛光行业，伴随如今智能化、机械化厂房发展，对众多行业都带来挑战。
△杨先生加工的产品。
特别是AI等新锐生产动能加入，或让部分一线生产者丧失优势，这些行业既包括杨先生所在的抛光一类工作中，也包括写作、设计等行业。
“焦虑心理在不少一线生产者中都有存在。但也要看到，这一现象同样伴随机遇，生产环境、质量将可能得到更大进步，面对这一难以逆转的大势，也就要求我们一线生产者尽快适应，利用自己的经验，可能会创造更大优势。”
△有网友觉得杨先生这一工作很辛苦，也有网友认为这一工作收入很高。
同时王征表示，对于厂商而言，无论规模大小、生产方式如何变化，都应将工人的健康作为重要一环。
潇湘晨报实习记者史继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