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的铜摆晃过第三十下时,林浅听见阁楼木梯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她蜷缩在飘窗的蕾丝纱帘后,数着父亲军靴底沾着的碎玻璃在柚木地板上碾出细碎星光。这个动作从十四岁起就成为某种隐秘的仪式——数他带回来的血腥气,数他制服褶皱里藏着的弹壳,数他凝视自己锁骨时喉结滚动的次数。
军械库的钥匙在皮质枪套旁叮当作响,林正东解开风纪扣的手指顿了顿。女儿赤着脚踩在波斯地毯上的模样总让他想起妻子临终前打翻的鸢尾花瓶,那些紫色花瓣也是这样湿漉漉地黏在黑色大理石上。"浅浅,把拖鞋穿上。"他的声音像擦过膛线的子弹,带着金属摩擦的灼热。
阁楼暗门后的标本室藏着三百二十一只蓝蝶,每片翅膀都凝固着某个暴雨夜的记忆。林浅的指尖抚过玻璃展柜,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上周在靶场,父亲握着她扣扳机的手。那时他的体温透过战术手套渗进她腕骨,枪械后坐力震得肩胛发麻,而耳畔的呼吸比.45口径的枪声更令人战栗。
今夜台风将至,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硝化甘油与佛手柑混杂的气息。当林正东扯开她睡裙肩带时,林浅突然看清他虹膜里游动的血丝,像极了那些蝴蝶标本腹部被钢针固定的伤口。阁楼的老式留声机卡住了《夜来香》的旋律,黑胶唱片在虚空中划出永无止境的圆。
第七号台风登陆那晚,市立医院收治了三个弹片贯穿伤患。林正东的白大褂下藏着格洛克43X,消毒水味道盖不住他指缝里的火药残渣。急诊室的红灯亮起时,他正用手术钳夹出黑帮分子肺叶里的9毫米弹头,而手机屏幕亮着女儿发来的简讯:"标本室的恒温器坏了"。
林浅在解剖教室的福尔马林雾气里解开实验袍,不锈钢解剖台上并排躺着六具青蛙标本。她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鼓膜,就像昨夜父亲咬开她颈后的暗扣。窗外闪电劈开云层时,她突然想起那个被父亲击毙在自家客厅的毒贩——那人的瞳孔扩散前,是否也见过这般刺目的白光?
凌晨两点十七分,拆弹组在城南仓库发现绑满雷管的少女。林正东剪断第六根导线时,防爆头盔的通讯器里传来女儿带笑的喘息:"爸爸知道蓝蝶为什么总在暴雨前交配吗?"他的战术匕首还插在绑匪喉头,黏稠的血正顺着刀槽滴在定时器液晶屏上。
太平间的冷气发出蜂鸣般的哀嚎,林浅把第322号标本钉进松木框时,听见楼下车库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她舔掉指尖的鳞粉,蓝色荧光在舌面晕开星空般的图案。地下室的防爆门缓缓开启,林正东的作战靴踏过满地弹壳,在看见女儿披着防弹衣跪坐在C4炸药堆里时,终于扣碎了腰间的快速装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