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公鸡打鸣声穿透薄雾。林小满踩着露水推开祠堂木门时，墙角蜷缩着的身影让他心头一紧——12岁的阿强又在这里过夜了。孩子怀里紧抱着半块发硬的馒头，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说年底回来，可去年他也这么说。"

三年前，当这个211大学毕业的金融系高材生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村口时，连村支书都以为他疯了。彼时的林家祠堂堆满农具，房梁结着蛛网，二十多个孩子挤在漏雨的村委会议室写作业。最让他揪心的是五年级女孩小花，因为长期吃腌菜配白饭，体检时血红蛋白值只有正常值的60%。

"满哥，这道题怎么做呀？"7岁的豆豆举着数学练习册蹭过来，袖口还沾着喂猪的泔水。林小满蹲下身，发现题目要求计算超市购物优惠方案，而孩子连自动扶梯都没见过。他忽然把练习册一合："走！咱们去镇上实地教学！"

那天，12个孩子第一次集体坐公交，看着他们在超市对比价格时发亮的眼睛，林小满在收银台前红了眼眶。回村后，他掏出准备买房的首付款，在众筹平台发起"共享学堂"计划。三个月后，当投影仪在青砖墙上投出《地球脉动》的画面时，老会计颤抖着说："这祠堂亮堂得像我娶媳妇那年。

"满哥！我的航模飞过山头了！"15岁的二狗举着遥控器狂奔而来，这个曾经偷电缆换网费的"问题少年"，如今在全市科技竞赛拿了二等奖。林小满望着天空盘旋的航模，想起那个暴雨夜——二狗父亲在视频里怒吼："读什么书？明天就跟三叔去工地！"

那晚，他带着二狗做的智能浇灌系统模型，连夜搭顺风车到省城工地。当模型在板房里自动给绿萝浇水时，满脸尘灰的男人突然捂着脸蹲下："小满老师，孩子交给你我放心。"如今这个模型正在后山的菜地里运转，二狗带着科技小组帮村民省下了30%的灌溉成本。

冬至这天，共享学堂飘起肉香。小花端着饺子挨个分给弟弟妹妹："这是用咱班无土栽培的青菜包的！"曾经贫血的小姑娘，如今是校生物社社长。祠堂西厢房摆着37台二手电脑，东墙挂着孩子们手绘的"梦想地图"——有人标记着农业大学，有人画着手术室，最远的那个红点落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暮色中，林小满翻看着最新考勤表：87个名字整整齐齐。院墙外传来摩托车声，是刚下工的村民来接孩子，顺手捎来自家种的萝卜白菜。当初说他"读书读傻了"的王婶，现在每天雷打不动来打扫卫生。祠堂飞檐下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仿佛在说：有些选择看似逆行，实则是向着光的方向。